2022故宫博物院“照见天地心—中国书房的意与象”
展览现场
在教学创作之外,艺术家白明常会有一些随笔,关于旅行、关于生活、也关于艺术,艺术家称这些文字为“闪念”:“闪念”,其实是人的一种日常微思,犹如空气中悬浮的微尘在光柱下被我们看见一 样!只不过“闪念”可以证明我们存有活性的思维,就像通过微尘可以让我们知道空气里也有“万物”!
茶是生活中万能的引子
文|白明
我喝茶,会时不时将注意力放在对茶底茶叶叶形样子的探究上。用斑竹茶针轻挑茶叶使其舒展,细看每一叶的不同,从颜色的区别,茶叶经脉到边缘的不同,看到细微处常常自己将自己感动,让我生出对每一片茶的由衷尊重,不由自主的深受鼓舞,好像获得了时间深处的安慰。此刻,茶与我是否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并成了不可复制的一种物我相融?这好似另一个我旁观了整个的那个我与茶彼此关照的全过程。享受茶,给茶一个又一个的对“我”的启蒙作出判断也是心谈的一种方式。通过茶,我不仅看到了自己还看到了过去和其它的物与自然。看到了不一样的,细腻的,敏感的,被生命时时刻刻感动的另外的自己时隐时现。
器与茶
当然,这样的过程在艺术创作之中也是时不时出现。很神奇,创作时候的感受好像没有我在品茶的时候产生的感受更散漫更能让我感到自由,像许多个自己在围观同一片茶叶生出不同的境地却无须用交流来传递各自的省悟,这种不存在的安静的围观很动人心弦。
茶带给我的全是不经意,茶低微和不动声色,从不主动也从不张扬,与它的样子长得差不多的植物的叶子漫山遍野,却只有我眼前的茶的叶子来到我的世界,且被我置于此时此刻的茶碗里析出全部的形色与生机,让我看见并饮进自己的身体被吸纳、感受,生出微妙的一系列变化来,带动思绪的一系列飘散来。
白氏杯
我不能回忆出自己是哪一天喜欢上了喝茶,从喝茶到养成习惯,这是个漫长的过程,甚至这种习惯我也很难找到是从哪一个主要时间段养成的。从仅仅是喝茶的味道、品味茶的不同,寻找适合自己的茶;从随便喝到尊礼尚仪陷于形式又到今天的随意随性的喝;从不断的于茶里深究到从茶中向外滋生,完全是执与放与松的自然而然。
我常常想,这片叶子如果不是来到我的眼前,他有可能会去哪里?如果他去了别的地方?会有什么故事?是被人欣赏被人细察还是和许许多多的叶子一样,在人们的言谈嬉戏中被漠视、被消费、消耗。甚至可能它有幸留在那个原来的茶树上经风雨晒太阳,而他身边其他的叶子却成为了别人的茶,又会是怎样?从这个角度来讲,茶是时时刻刻的自由自在却又身不由己。每一片叶子都在做着自我生命的编辑和诉说着一个与自然造物主与人的行为相关的无数相同又不同的故事。
茶叶的注视
我对我的生活是那样的熟悉,也顺其自然,最让我觉得时时开心的是我常常通过这“熟悉”的方式觉出自己的陌生。体会到自己的“陌生”有时会成为我感受世界本原的一种捷径方式,在茶的世界里。
白氏盖碗(未烧)
白氏盖碗(未烧)
茶人应该是什么样子?我在早起泡茶的时候突然想起曾经有人问过的问题。许多人心目中茶人的样子虽不同,但有几样可能是一致的:清雅、静穆、脱俗、睿智、识禅、入道、最好还博学。而这些气质加在一起的人可能就是形体清瘦和与世无争的形态。茶人形象非要落在具体人上,中国的陆羽和日本的千利休应该是典型的茶人。
茶与智与禅与道与儒与灵与清与静与幽与思与味与水与心与养与礼有关,但我却常常执着的认为这恰恰是茶容易让人们产生共识并容易在强化这些感觉后偏离茶的真道。在我的茶历里,我在茶生活中独自感受到和不自觉体会出来的除了常常有的与上面所列的字有关的感受,还常常表现出幼稚、天真、愚钝、憨厚、冲动和得意忘形的样子和表情的时候非常多,不由自主地能通过茶看见极其美丽的与生命发酵后生出的缤纷色彩。前面这些平常里表现人的不成熟的词语在我与茶的相融中变得如此璀璨与珍稀,这些词所包含的全部内涵与外延总是分别或同时在我的感激里惊鸿一现或持久占据。
器与茶
茶于我是一种万能的“引子”,可高可低,也是我用来“隔音”与“隔世”的通达之物。
将自己化成一片植物的叶子感受茶的生命是一时茶人,将自己化成一片植物的叶子感受繁杂生活中人的生命就是时时茶人。茶人并非只沉浸于茶事中度其思了其尘,至无勇而无争。茶舍己度人的开悟是时时“返生”,茶用安静的形态、方式换来茶人的生机勃勃。
茶墨作品《新山海经》局部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