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为了更好的归纳概括茶树上千年的演化过程,学界将其分为了三类演化类型,也就是我们都很熟悉的一个概念——野生型、过渡型、栽培型。
茶树三种演化类型的差异
第一类原始的野生型茶树(Wild-typetaeplant),也就是之前文章提到过的野茶(属于广义的茶),其树姿较为高大,多为乔木或小乔木树型,叶片多为特大叶或大叶,大多有微毒,茶多酚、茶氨酸、咖啡碱等含量普遍偏低,适饮性差。
由于没有人为干预,野生型茶树普遍具有很强的抗病虫害能力,但保守性也很强,不容易人工繁殖。野茶资源遍布云南,尤其是滇西南地区,比如属于秃房茶系的德宏茶、属于五柱茶系的大理茶、属于五室茶系的大苞茶等,都属于野生型茶树。
与野生型茶树相比,过渡型茶树则相当少见,90年代轰动中外茶界的邦崴大茶树就属首次发现的千年过渡型茶树,其花、果实和种子等器官接近野生型,根、茎、叶等营养器官又已有栽培型的特征,由于数量太过稀少,一般不强调其品饮性,并列入广义茶的范畴。
图源:普洱杂志
过渡型茶树是人为培育的产物,其最终结果就是充分演化后的栽培型茶树(Cultivated-typeteaplant),其树姿多样,乔木、小乔木、灌木树型等都有出现,叶片大小不一,从特大种到小叶种都有涉及,不过都属于狭义的茶,是人工栽培的。
在植物分类学角度,张宏达分类体系中的“茶种”与“阿萨姆种”及其多个变种,闵天?分类体系中“茶”种以下的四大变种中,“茶”、“阿萨姆茶”、“白毛茶”都属于栽培型茶树(只有“德宏茶”属于野生型),可谓是占据了半壁江山。
如果是三大类型的演化比作一场长跑的话,那么云南大叶种(阿萨姆种)与滇外小叶种(茶种)虽然同属于栽培型茶树阶段,但所处的位置还是不同的,其中大叶种稍落后些(性状更原始),而小叶种则离终点更近些,进化的更加充分。
看到这里,有茶友可能要问了:都说云南是世界茶源,阿萨姆种和茶种的进化程度又有明显的差别,那么滇外小叶种栽培型茶树,是否是由栽培型云南大叶种再度进化而来的?还是说野生的种子传播到不同地区后,经云南先民和其他地区的人民之手,分别从野生型、过渡型、栽培型路线,演化成了今天的样子?
小叶茶与大叶茶的演化之辩
对此,学界也有不同的观点,如云南茶科研所的学者张顺高、梁凤铭,就认为滇外小叶茶是云南大叶茶驯化而来的,主要依据则是风土驯化这一生态学普遍规律,以及考古学中至今未曾出现反证。
(原文见2016年云南科技出版社《云南茶叶系统生态学》P247:小叶茶是栽培型大叶茶,经人为迁移、传播到干冷或较高海拔区域,逐渐被风土驯化而形成的。也就是说,小叶茶的茶种是驯化后的大叶茶,在人为传播中,在比较显著不同的生态环境条件下形成的进化等级更高的生态种。)
这个观点能站得住脚,但却无法解释一个现象:“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会导致植物矮化”是学界共识,但海拔更高,光照更强的云南地区生长的茶树,却普遍要比华南江浙等地的茶树更加高大。“而近年来的一项前沿研究,更是推翻了这一结果。
得益于23对核基因组微卫星(simplesequencerepeats,简称SSR)标记采样技术这一前沿技术的发展,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的李德铢、高连明团队,对来自中、印两国共392份茶树种质资源为样本,开展了栽培驯化起源研究,得出了以下三方面的结果:
茶树表现出三大明显的地理分布格局,其中印度大叶茶的栽培驯化中心位于阿萨姆地区,中国大叶茶的栽培驯化中心位于云南西部或南部及少数边境地区,中国小叶茶的栽培驯化中心位于云南之外的中国东部和南部地区。
另外几项科学研究也副证了这点,比如以贵州的415份茶树资源为样本,利用GBS简化基因组测序进行遗传多样性评估后,显示栽培型茶树的多态性要明显高于野生型,野生型茶树与栽培型茶树有着明显的遗传差异,而栽培型古茶树和现代地方品种间遗传差异较小。
再比如“十三五”期间,在茶树基因组研究领域,我国科研团队发现栽培茶树与猕猴桃的物种分化发生在8000万年前,而茶种与阿萨姆种的物种分化,则发生在38万~154万年前。
以上研究数据显示,印度大叶茶、中国大叶茶、中国小叶茶分别拥有不同的野生茶茶树“祖先”,在三个不同地区各自独立驯化起源的可能性很大,其中来自阿萨姆地区的印度大叶种情况比较特殊,其并不是茶树的起源地,学界推测,这里最早的野生茶种子,是由人类的迁徙活动带来的。
1979年第1期《中国农业科学》中,陈椽、陈震古在《中国云南是茶树原产地》一文中明确写道:“(印度)阿萨姆和(缅甸)掸邦所发现的茶树,系集团而有规则的人工栽培。”而在这些地区播下茶种的,正是曾征服过这里的傣族、布朗族等先民。
公元1215年(宋嘉定八年),南宋政权刚签订屈辱的“嘉定和议”不久,处于收缩状态,而位于彩云之南的大理国则正处于强盛时期,臣服于大理政权的缅人部落也积攒起势力,傣族首领苏卡法率领九千人从勐卯(今瑞丽)出发远征,向外扩张,寻求更好的发展。
公元1228年,傣族在今阿萨姆邦的布拉马特拉河谷一带,成功建立起独立的阿洪王国(又称阿萨姆王国),后来还曾打败过强盛的印度莫卧儿王朝,直到1826年,这里才成为英属印度的一部份。1947年印度独立后,则被划分为六个邦,其中就包括阿萨姆邦。
嗜好茶叶的傣族人,在新家园种下了野生茶,之后随着部落的迁徙,大多数茶园都被雨林所吞噬,余下的零星大叶乔木为特征的原始野生型茶树,也因为千百年来人类活动的影响基本绝迹,只有人类活动较少的云南地区得以大量保存(即使如此,上世纪的台地茶改造热潮也使云南大部分古树茶消失殆尽)。
到这里,我们不禁要问:既然阿萨姆的野生茶树是由傣族先民带去的,那在云南本土完成栽培型茶树驯化的也会是傣族人吗?云南之外的中国小叶种(徽浙闽等南方茶),又是由谁完成驯化的?
以及,最初的最初,茶树类植物又是如何诞生的?不同的茶与各地的族群之间,有着哪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敬请期待长篇专题“茶类简史”正篇第一章——《中国云南:地球茶属植物起源地,世界唯一的茶树驯化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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